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馋Chán,在饭桌间诞生的杂志 馋Chán,在饭桌间诞生的杂志

《馋Chán》杂志
  摄影:小阳蛋子

ABOUT

贾芷涵(Dot),生活在英国,目前热衷于学习越南语。她出生在嘉兴,在温哥华、波特兰、维也纳还有不来梅长大。家里有只人文主义的狗,叫做薏米。

寇佳瑛(jiaying),现驻伦敦,在从事艺术行业工作之余,她热衷于看电影,散步和为身边的人做饭,分享食物,关照彼此。

Instagram:chan_magazine
馋Chán网站:chanmagazine.com


馋Chán,在饭桌间诞生的杂志

朋友们的饭桌


人们的情感常因食物产生联结,食物的意义或许不只是食物本身。Dot和佳瑛是一对好朋友,是《馋Chán》的项目发起人,也是这本杂志的编辑。2021年初的伦敦封城期间,Dot常穿越半个伦敦到佳瑛家里。朋友们一起聊天,围坐在餐桌,喝热汤,吃卤菜下酒。《馋Chán》就在这样的饭桌间诞生了。

某种程度上,一起做杂志让她们能够更多地与人联络,也成为了她们之间友情的纽带。它或许可以标签为食物、女性、酷儿或在英华人群体相关的出版物,但细究起来,却不仅仅只有这些关键词。

翻开这本不存在阅读顺序的《馋Chán》,你可以找到食谱、家庭影集、诗歌或是摄影。她们与17位创作者,从味觉记忆出发,以自己的方式诠释食物之于个人或集体的意义,在疫情之下找到了抗衡孤独的解药。


*


P万事从开头讲起,你们两位都是艺术史出身的,可以讲讲你们做这本独立出版物的渊源吗?

佳瑛:就最开始lockdown(封城)的时候,dot经常来我们家吃饭,当时我们俩就挺想做一个出版物,做一个自己的东西。因为lockdown也没什么可以做的,就想一起弄个杂志,或者出版物也挺好的。其实也就是没事找事。

所以去年先有了这个想法,就想可以尝试申申funding(资金支持),再确定了做这样的主题,就是食物和在英的华人移民群体有关的杂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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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网站截图

P:所以杂志里的写作者都是朋友吗?

Dot:一半一半吧,一些是朋友,还有另一半是长期关注的写作者。还有开外卖店的,还有媒体撰稿人。也并没有特别要找艺术领域的,只是我们俩就是这领域的,身边的朋友刚好主要是艺术工作者。

佳瑛:刚开始拿到funding之前,可能不知道能做到多大的规模,所以就是跟朋友开心地做一个zine(杂志)之类的,拿到了funding之后就想可以尝试扩大范围,比如问一下不认识的人看有没有机会合作一下。设计师也是我们朋友,现在在上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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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发布现场
  捡芝麻拍摄

P:为什么取名叫Chán?

佳瑛:因为,我们可能不会取名字。

Dot:一开始要申funding,先取了英文名,想到一堆乱七八糟的。后来要取中文名的时候,因为要考虑双语,就发现很难。于是我们就想不如取个中文名,然后直接英文用拼音好了。因为我们想接下来继续做嘛,拼音刚好有四个声调,我们就想每一期都可以是不同的声调。这一期Chán,下一期想做Chǎn。不一定按拼音顺序,就想到什么接着做什么。

佳瑛:对,Chǎn可以是生产的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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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内页
  摄影:小阳蛋子


P:你们本身就是会研究食物的人吗?

佳瑛:对吧,但主要是lockdown之后,生活就是围绕着食物和睡觉。

Dot:还有最主要是食物代表了一些东西吧,不单纯是食物本身,还跟“家”呀,思乡之情之类的有关。虽然大家都是住在英国,大家都是diaspora(离散人群),但是各自的经验却不只是在英国。你去了解一个人的成长经历,其实那背后都有很多不同地方,就算都是在中国,也是在不同的地方。

就像我们的一位作者邓静怡是在深圳长大的,但是她写的是兰州牛肉面。她对家的联系其实是通过兰州拉面产生的,这其实也不是她的家乡食物,而是她记忆中妈妈会经常带她去吃的东西。所以就是这种记忆也好,你的身份认同也好,其实不是限定在某个地理位置的。

(她家里没有人是兰州人?)

对,只是她在兰州短暂生活过,可能是暑假吧。因为现在国内很多城市有那种兰州拉面店,沙县小吃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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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发布现场
  捡芝麻拍摄


P:Chán的内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儒家的“饮食男女”观念,私人纪录、记忆和食事,你们是以怎样的逻辑对这本杂志进行编排的呢?

佳瑛:其实我们没有要求一个固定的阅读顺序,我们的设计也是。它是两张纸夹在一起,然后里面每个作者都有自己的小册子。就是它会是这样独立的纸张和设计,所以我们没有要求说你一定要从哪篇文章读起。但是我们还是会有安排一个原本的顺序,因为你拿到的时候是会有的嘛。除此之外也没有目录,你就算随便从哪一篇开始读都可以。

(它们每一张都好像可以当成独立的海报?)

对,像海报一样,但它们折起来都是一样大小。设计的时候也是那样,我们不去设想读者阅读的一个思路,它会比较自由。因为我们在考虑它设计时就发现,我们的内容很多样,每一个作者关注的内容和表达的方式都很不一样,所以我们就想说,不要把它做成很传统的书或者杂志。

P:杂志是双语的?

Chán:其实算四语?(笑)还有粤语,还有客家话。然后我们俩主要是负责翻译英文,也有请专业的翻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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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内页
  摄影:小阳蛋子


P:Chán现在印刷了多少本?

Chán:200本。我们想在不同的地方放。但因为我们现在还只有样本出来了,所以还没有确认到这一步。另外其实原本挺想大家按意愿给钱,不太想定价,这是个非盈利的项目嘛。但之后应该还是会再商量。而且其实我们的初衷是想放中国超市,华人社区。

(之后还想联络这些华人社区吗?)

可以啊。因为我们理想化的并不是人家买到拿回家去看,而是公共空间有这么一本,然后所有人都可以都去翻。

(更希望它是非卖品,然后大家都可以来看?)

对,但我们不知道有多么可行,而且可能会散掉。

P:现在其实很多杂志都更注重视觉呈现,而弱化文字的存在,但Chán是以文字为主来呈现。而且虽然是以饮食为名,但实际上能在里面读到诗歌,也能看见影像作品、插画——是更注重人文/文化/艺术与饮食的交汇,你们对此是有思考过吗?

Chán:因为我们重点也不是食物本身而是它的交叉性。算是以食物之名来悟人生?(笑)

P:你们觉得食物与艺术之间有什么共通性呢?

Chán:都是来源于生活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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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网站截图

P:伦敦的华人群体来自五湖四海,Chán也收纳了南北不同地区的饮食故事,你们觉得这其中会有“地域性”的差距吗?

Dot:我觉得地域性肯定有,但阻止不了你去了解它。就像我们有个作者Natalie写的那篇,讲到很多王家卫的电影,但她其实是在加拿大长大的,所以这种感觉可能是,它不是你从小到大的文化环境,但可能跟你的家人,跟你的根有关联的。所以当然是有地域性的,但更希望大家都能够产生一些共鸣。

我们感觉的是很多离散华人,你能意识到你的家乡、感情也好,就是因为你在当下的环境没有这个东西。它是一种缺失,你认识到这种缺失的时候你才会反过来,回想到,哦,那个缺失的东西可能是“家乡”。你在家的时候肯定不会意识到这个东西,但就是因为大家在英国,就会被这种缺失的感觉,联系或聚集到一起。

(所以杂志还是有一个“英国华人群体”这样一个大家都有贴上的标签)

Dot:可以吧,但我们其实更想展示华人经验之间的不同。就像大家可以聚集到一起,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有华人血统,但我们同时也想要指出大家自己的经验都是很不一样的。华人嘛,你在海外才会叫自己华人。这种形象归根结底是不那么统一的形象。

佳瑛:就是这件事情(杂志)本身就是呈现这个标签的不可靠性,呈现群体的复杂性和多元性。

Dot:对,其实,因为你一方面又不可避免有这个标签。你可以有这个标签,但你同时也可以去质疑它。现在很多时候别人给你贴上这种标签,它好像就定义了你的存在。我们每个人的经历是不同的,有些人是在英国长大的,有些人是来到英国读书的,但这不妨碍我们理解彼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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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内页
  摄影:小阳蛋子

P:有因为做这本杂志而发生什么奇遇吗?或者对饮食这件事有所改观。

Dot:其实我们本来两个人也想各自写一篇,后来就不了了之了。因为看他们写的也会想到自己以前的经历,我就会问我妈,跟她的记忆,或者跟我外婆的那些。就比如外婆经常做的某道菜,以前是觉得很理所当然的事情,但可能以后再也吃不到了,我就问我妈妈可不可以让我外婆把食谱写下来这样。

(是哪道菜?)

方言叫麻塌糊,一种摊饼里面有南瓜丝什么的。我外婆以前常做的时候,我还比较挑食经常不爱吃,现在就会有点想吃。但很久没回家了,外婆也因为年纪的关系不再下厨了。

佳瑛:对我的改变就是,我在餐厅上班了(笑)。因为我们有一个contributor(撰稿人)是Dot的老乡,在B*O(伦敦一家餐厅)工作,然后去这里上班又会给我带来新朋友,这种事情就会一连串地发生嘛,就是缘分——这就是对我最实质性的影响。杂志还带来挺多东西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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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内页
  摄影:小阳蛋子


P:疫情之下做出这本出版物,会最希望读者阅读之后获得什么呢?

Dot:可能对我们来说更多的是,它的意义不在于书本身,而在于做这个事情能够带来很多人的聚集,大家一起做一件事情。但可能最终做出来的书,能给别人带去什么,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东西,我们不会有太多的设想。

因为本身食物这个东西,它的指向性就很广。就像我们看到同一道菜,但我们想的可能不一样。比如我妈经常给我做清蒸茄子,所以我可能看到茄子我会想到我妈,但你可能会想到别的。所以我觉得,书里很多大家写的就是一些很日常很个人的东西,比如疫情的时候我自己在家做饭,或者什么东西忽然买不到了。这些其实就是我们自己也好,很多读者也好,都会经历的事情。本身华人群体就在英国,就挺孤单的,尤其疫情的时候,可能有遭遇各种偏见啊什么的。那这本杂志就是想“接地气”一点,用更日常的切入点让大家觉得,其实我平时在做的事情,也有人在跟我做着想着一样的事情,产生一些共鸣。希望读的人也能感受到这种连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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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内页
  摄影:小阳蛋子


P:遇到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?

佳瑛:起名字。之外就是沟通吧。总是有意外状况。校对啊设计,设计当时也构思磨合了很久。我们设计师在上海,有时差嘛。

Dot:这是我第一次做编辑的事情,我觉得特别难。比想象中累很多,但还挺值得的。人家写的都是很私人的东西,我怎么去评价呢?其实我没有办法去评价嘛。

然后我们其实不是很想要很传统的杂志设计,还是想要比较有新意一点。一开始想了很多,接触到印刷才知道,很多东西想可以想,但不可行,人家印厂不愿意做。比如有一些纸他们印厂觉得损坏机器,几乎没有印厂愿意印。

佳瑛:对,我们当时还想要用那种棉的,质地很柔软的外衣。是用食物做的,用玉米淀粉做的很环保的棉,但真的很贵。所以现在的就是最切实可行的折衷方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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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内页
  摄影:小阳蛋子


P:有没有印象深刻的故事?

佳瑛:挺多的吧。我们有个作者Chris,在文章里面写到ta跟ta爸爸之间的一些故事和回忆什么的。ta就说写完这篇文章,ta感觉很释然,也想通了很多事情。我觉得这就很好,达到了我们某种目的,有这种表达的空间可以让你去体会。

包括另一个作者小依也是,她写了一个朋友很想当厨师,她那个朋友教会她很多如何品鉴美食之类的方法。她就说,她的朋友是用食物在关照她身边的朋友,她就是在用这篇文章在关照她的朋友。大家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对彼此的关乎吧。

(好感人哦。)

对,就很细腻,感觉疫情其实让大家回归到生活最核心的东西上。其实我觉得做这个杂志也是我们友情的纽带,就好朋友一起做事情,很开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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馋Chán


Dot:因为有些作者我们大家都是认识挺久的朋友嘛。但也从来没有聊过,你的认同感是什么,你对食物有什么记忆?就这些平时是你不会去聊这种东西。但现在去做了就发现,是很奇妙的经历。你也会想到自己身上,噢,原来我也跟食物有莫名其妙的关联。

包括大家也是。比如我们另一个作者Pei,她是个表演艺术家,但一直都讨论亲密关系、记忆这种。她在这次文章就采访了他爸爸妈妈,让他们来讲这种故事。就是其他创作也好,你很难有这种机会让很私人的情感很自然地流露出来。就感觉是你让她去做个展览做作品是会很不一样的,但写文章的时候可以把很私人的文字也放进去,因为也不是严肃文学。就是很自然的经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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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馋Chán》杂志发布现场
  捡芝麻拍摄


P:所以你们做文字是自然而然的,其实并没有说排斥图像?

佳瑛:对,只是我发现大家都更愿意用写作来表达。

Dot:我们当时还挺open的,让他们自己选择想要做的形式,什么都可以,只要是能在纸上呈现。但我发现最后他们都选择了文字,就连平时做摄影的Noel也有写。

P:出版物最近有什么新动向吗?

Chán:可能等书到英国之后会多做一些活动。我们今天就跟香港的一个Club开了个网络会议,他们是一个“做饭”的艺术小团体。就是近期我们两个平台和观众一起,线上在Zoom直播做饭。

(所以到时就是你们以Chán的名义一起做饭?)

对,我们应该会公开招募看有没有人要一起做饭。

P:可以各自推荐一间伦敦餐厅或私房菜吗?

Dot:佳瑛N1私房菜。

佳瑛:(笑)


感谢馋Chán接受我们的采访!

以上照片版权均为馋Chán所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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